婚姻的故事
泰姬陵,是一个丈夫对妻子爱情的最高敬礼。
老远跑来印度北部的雅佳古城,亲身体会这个被誉为世界七大奇观的陵墓。
处身这座被黄昏霞雾映得色彩缤纷的白色大理石建筑,我如在梦中,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美丽的景象?一个丈夫果真会对妻 子有如许不灭的爱?
一位活在十五世纪的印度国君,为妻子的早逝悲痛,遂花费三十年时间,动用二十万人,建造这座巧夺天工的白塔,以安葬亡妻。
这位君王晚年时被儿子夺位,被软禁在与陵墓隔河相对的城堡。我也参观了老君王被软禁的寝宫,一座精致的镶满宝石的亭子,名为茉莉花亭,遥遥可见泰姬陵像个白色的天宫,映耀在云霞间。
据说,老君王就是如此望着爱妻的陵墓终老的。
泰姬陵背后是一个歌颂婚姻爱情的感人故事。但是大多数的婚姻生活,却是限于柴米油盐、谁去接送孩子上学、谁去洗碗等 等各样烦琐细节上。
在家庭治疗的范围内,婚姻问题占了很大的部分。但是,也有一部分大师,例如韦特格(Whitaker),就申明绝不染指婚姻治疗,他说:“夫妇不和,总是把治疗者当作法官,只求判定谁是谁非,这种治疗不干也罢。”
疯子比争吵中的夫妇还要正常
专门治疗精神病者的韦特格认为:疯子,总比一对争吵中的夫妇正常。
我在米兰受训时,意大利的名师波士加罗(Boscolo),也给我讲过一个有趣的治疗故事。
有一对夫妇,想改善婚姻生活,可是每次来接受治疗,都是吵个不停口,如是过了几个月。 波士加罗说:“他们不觉得难受,我也觉得辛苦,愈想愈觉得做这种治疗实在不是味道。” 于是,外表像个佛爷的波士加罗,突然站起来,双手举向天空,对这夫妇说:“我投降!”
这对夫妇愕然地眼看大师跑掉,不知如何是好,也因而停止了互相攻击。
六个月后,他们特别来见波士加罗,感谢他治疗成功。
波士加罗望着这一双不再争得你死我活的夫妻,莫名其妙。
他说:“我不知道,原来投降对他们有这样大的作用。我想,其实每个人都有很大的力量去处理自己的问题,只要点出阻塞之处,自然就会茅塞顿开。”
世上并无婚姻方程式
夫妇争吵得兴高采烈之际,个人的胜利往往要比夫妇关系来得重要,他们不知道,胜得这场争论,败的却是整个婚姻。波士加罗的举手投降,是向他治疗的那对夫妇当头棒喝。连大师都宣布没有办法,他们再也没有别的借口,只好靠自己努力 重建婚姻基石。
现在很多辅助婚姻问题的工作者,大多着重技巧,有的教人如何交谈,有的教人如何相爱,都是十分“小乘”的做法。
米纽琴在教学时就曾经对一个这样的学生说过“如果你结过婚,你就会知道,婚姻的路绝对不是这样明确的”。
他说:“一段成功的婚姻,中途一定经过无数的考验和体会。双方一定起码想过离婚一百次,捏死对方五十次。每晚在窗下奏 小夜曲的情怀,我们过来人就知道是很累的,绝不能作为婚姻的 基柱。”
既然没有婚姻方程式,每家人自然有不同的婚姻故事。
我在米兰时,也曾参与一对美国夫妇专程到米兰家庭治疗中心来作治疗的疗程。治疗者对这对十分拘谨的夫妇说:“意大利是个最浪漫的国家,你们不如先放下问题,到处玩玩再说。”
“罗密欧的家乡就在附近,如果你们到了那里仍不能放松情绪,那就真的是情形严重了。”
我也曾与丈夫游览过罗密欧的故乡,站在朱丽叶的露台上,张口朗诵:“罗密欧,罗密欧,你在哪里?”
那时,我的“罗密欧”正在城中的鞋铺忙着买鞋子。我那十分实际的丈夫说:“这个古镇有爬露台的传统,皮鞋一定会造得特别结实。”
没有办法,超过十年的婚姻回不到罗密欧与朱丽叶的时代了。
学会向丈夫撒娇
某年我在香港为纽约家庭研究中心收学生,其中一份申请书特别有趣,申请人写道:“我曾花了三个月旁听你的课程,我不知道对自己的治疗工作可有改进,但我个人的婚姻却有改观。本来是个专心争取独立的女人,事业第一,丈夫居二。没想到这三个月来的感受,令我明白向丈夫撒娇的重要性。”
她说:“我仍需要独立,但不一定要那么独立了。”
个人的独立与二人世界互相对立,这两者如何取舍,如何平衡,实在是每段婚姻的挣扎。
但是,此时此地,面对这座令人充满幽思遐想的白色堡垒,我只觉得一片澄明,好像自己的婚姻也被这陵墓作了一次洗礼。
再也没有大不了的问题。他的臭袜子放在哪里,再也不是那么重要。永远做不完的工作,可以放下,能够同游古迹,只感到十分难得。十世同舟,百世同枕。
我问他:“你会为我建造一座泰姬陵吗?”
他说:“用纸折个给你吧!”
我没有抗议。
当然,过了一阵又会继续与他因各种小事而纠缠不清。到时 我希望,自己会记得,曾经有一段个人和彼此都能融在一起的空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