紧擦着天堂和地狱的爱情
文/柏邦妮
如果一部电影关于诗歌,流浪,禁忌,绝望而痴狂的爱情,并且无比美丽肮脏,紧擦着天堂和地狱,那必定是《全蚀》。
哈法族眼里,兰波是个极熟悉和传奇的名字。一个俊美的少年,一个天才的诗人,所有诗歌出自16岁到19岁,一个流浪汉,足迹遍布亚非拉,终生自我放逐,永不回欧洲。一个早夭儿,仅仅36岁,死得极为痛苦。一个同性恋。他是法国人的最爱和最痛,狂乱的米修和拘谨的佩斯,只怕都无法像兰波一样成为诗人的最终幻想。
电影以金黄光线和浪漫展现给我们诗人的癫狂,无止境的索求和激情,肆意的鞭笞别人和自己,倨傲,放荡,整个法国诗人历史上稀缺的天真和热情。16岁的兰波由不足20岁的雷昂那多演绎,这也是我认为雷昂那多从影以来最好表现。他不仅给予兰波金发碧眼的俊美,并赋予他初出茅庐的英气勃勃,未被磨砺的生命活力,以及一种罕见的明朗的颓废。
这是一段不为世俗所容的禁忌恋情。28岁的诗人魏尔兰先为一位未曾谋面的乡下诗人的诗歌所动,继而被他罕见的才华和美色惊艳。他肮脏,无礼,骄纵,愤世,甚至偷窃,都不能阻止他爱他。不惜抛妻弃子,放弃富足优裕的生活,被整个社会唾骂,跟随他流浪,甚至被兰波刺伤,因同性恋入狱,仍然执着不悔。除了同性之爱以外,一种知己,知音和知遇,更加使我感动。在泥泞中发现未被琢磨的钻石,尽管别人都以为那是一块石头。
入狱前魏尔兰被戴着橡胶手套的医生检查,我感到难堪和愤怒,并且悲哀。世俗的规条,狭隘的道德,从19世纪到现在,其实并没有太大改变。
电影的可贵之处是并不回避折堕和琐碎的尘世生活,我们看见他们被贫穷折磨,相互的不理解和怨怼,如平凡的情侣。兰波绝顶的自傲和自卑,他靠自己的年轻和超凡的才华,以及孩子的残忍伤害魏尔兰,其实不过寻求更多回应,却在气走魏尔兰之后哭得脆弱,写带着泪水的信要他回来,爱得狂荡而无望。
他们最快乐的时光就是用一点点钱流浪到他们想去的地方,一路歌唱。夜里,兰波潦草的诗稿,魏尔兰大声读出来。
而他们真正想去的自由和梦想的净土,他们始终无法抵达。
电影最使我感动的情节是:一次在酒吧,魏尔兰问兰波:“你爱不爱我?”兰波反问:“你呢?”魏尔兰回答:“当然。你呢?”兰波说:“将手掌放在桌子上。”然后将刀子刺进他的手掌。
在兰波痛苦地死去之后,老年潦倒酗酒的魏尔兰却看见少年时的兰波。同样的景象,他问兰波:“你爱我吗?”兰波叫他把手掌放在桌子上,然后,俯下头去,温柔地亲吻他的掌心。
他至死收藏着兰波的所有诗稿,散文,日记,信件,哪怕信手涂鸦的一张小纸片。
这让我想到《北京故事》的结尾,他向上帝乞求在地狱时一定要和爱人在一起,用背替他抵挡烈火的灼烧。这必定也是魏尔兰临终的祷告。
世上只有一个梵高,可悲也可叹世上也只有一个提奥。只有一个兰波,也只有一个魏尔兰。我想,是否真爱都不能长久相守,只有怨偶才能痴缠一世?如果拿爱情作为反抗这冥顽世界的方式,是否太悲壮也太无奈?
感觉雷昂那多事实上从未走出兰波的影子,他一直扮演着狂妄悲剧的少年,浪漫自由。现实中,显然他也尽量在愤世嫉俗,随心所欲,最终却发觉对抗好莱坞法则如此不智,于是他积极了,乖巧了,主流了,平庸了。美圆毕竟是好东西。
最后的诗人早已死去。